Chicago – Lake

Chicago 有一个 Lake Michigan。

总觉得一座城市如果没有水，就是不完整的。北京在旱季河流会断流湖泊会干涸，配合北方草木枯萎的冬天，勃勃制造肃杀气息。Chicago 地表没有太多径流，只有 Chicago 和 Calumet 两条河，以及配套的一整套运河系统，搭配上生锈的铁桥和废旧的厂房，显得远离自然，每年圣帕特里克节把河水染绿的习俗听起来就更是哗众取宠。

但 Chicago 有一个 Lake Michigan。Lake Michigan 足够大，论面积是世界第五大湖，有如大海一般无边无际。狠心租了个湖景房住，打开窗户看到的满眼是湖。若要按翰冰的说法，心理距离岂止是近，几乎整个心灵都要靠泡在湖水里面才能得到片刻的安宁。后来去大理玩的时候，坐火车沿滇藏线下来，一看到洱海整个人就晕掉了——已经看了一年的 Lake Michigan，再来一汪这样的湖，心理承受不住。

Lake Shore Drive

Lake Shore Drive 是 Chicago 的湖滨大道。从 U of Chicago 所在的 Hyde Park 去市中心，Lake Shore Dr 是必经之路。这是一条比北京的村道都破烂的水泥高速公路，小轿车皮卡和公交车在限速 40 迈的路上以 80-100 迈的速度过弯。记得有次去城里的师兄家吃晚饭，回来的路上有感而发：

Chicago 的第一个夜晚
坑坑洼洼的高速上
带着机油味儿的晚风穿过
颠到要腾空起来的 Uber 的窗
向着湖上去
路过吹得睁不开眼睛的我

Chicago 市府会把 Lake Shore Dr 缩写成 LSD，这太迷幻，不从。但某种程度上说，Lake Shore Dr 就是一味致幻剂，服用它就从 Hyde Park 的标准「北美小镇，一无所有」留学生活一下来到了纸醉金迷的城市生活。等到夜色已深从 Lake Shore Dr 上昏昏沉沉地回去，药劲已过，回到真实且惨淡的人生去。

Lakefront Trail

在 Chicago 的时间里，所有的跑步都在 Lake Michigan 湖边的 Lakefront Trail 进行。这是一条沿湖贯穿 Chicago 的水泥小路，支持散步、跑步和骑行，路两旁是大块的绿地，以及 Burham Wildlife Reserve。美国人喜欢在湖边烧烤。这可能是 Chicago 最安全的公园之一，Lake Shore Dr 这么一条高速像长城一样把恬静的自然和战火纷飞的城市隔绝——穿过高速路的入口太少且都是天桥便道，不便于黑道逃生。这样就反而利于我苟且偷生，偶尔出来晚了，在湖边跑到繁星点点再回去也没有性命之虞。

这景色是看不厌的。

在湖边跑步的人并不算多，美国人大多更偏爱健身房，Trail 上以骑车的人为主，也有跑越野跑的人在路旁的草地里练习。有时有跑步的人路过，会向你招手致意。路况差强人意。雨天的时候，在抵达 47 St 的小丘之前，总会有一个巨大的水坑在那里等着我。我出发的地方是 51 St，这一带被称作 Morgan Shoal，据说水下还有沉船。往北一路到 41 St 有一尊叫做 Wind 的雕塑，呈门的形状，上面用各种文字写着「风」。再往北就是 Burham Wildlife Reserve，芳草丛生，鸟鸣啁啾，这一段不允许离开铺筑路以及特别修建的林中碎木屑路。35 St 的天桥处有一个巨大的长上坡，开一种我叫不出名字的花。到这里是 4 km。再往前就是 31 St 的游艇码头，5 km，还有沙滩。继续往北就是 McCormick Place 了，最远到这里我就折返了。之前会瞟着会展中心方方正正黑乎乎的屋顶掉头，直到在一个夏日，郁郁葱葱的树冠盖住了屋顶，害得奇耻大辱转了向。我很少向南跑。往南是 Promotory Point，著名的野餐地，秋天有着成片的红叶。再往南就是大名鼎鼎的 Jackson Park，世博会的举办地——我就一次也没有去过了，也没有什么兴趣。

Chicago 的天气不总是很好。幸运的是，雷阵雨总是在我从湖边回家以后才用它的白布为整座城市裹尸。有一次比较不幸，跑到快到 South Loop 的 McCormick Place，浓密的乌云已经压了上来，赶紧转身往家返，雨就在身后追。在这风城发威的时候，湖上也会白浪滔天，把步道打湿，有时还能看到腾起的水雾像受惊的兽群一样横飞过步道。但这湖又是那么大，远处的水面上，阳光已经从云的罅隙里漏了下来，肆无忌惮地折射出虹霓¹。

Lakefront Trail 有一点像史铁生的地坛，但更好，因为地坛已经不在了。总是喜欢在日落时分蹭着黄金时间或是蓝调时间去 Lakefront Trail，几乎没有两天的天色水色草色花色是相同的，但远处的城市是相同的，永恒的辉煌、遥远而冷漠。一边跑步，一边想事情——各种事情，从爱到恨，从复盘工作到思考如何写一个 Python 库，全踏碎在夕阳下的水泥地上。希望膝盖没事。

黄金海岸

市中心的 Grant Park 是宏伟的填湖造陆景观，有巨大奢华的喷泉和稀少的游客。你可以按动路口红绿灯的行人按钮，让 Lake Shore Dr 上的车为你停下，然后大摇大摆地走过去。Navy Pier 就是个无趣的购物中心罢了。

Evanston 和那里的西北大学，湖滨有有趣的涂鸦石头，也许可以一看。

至于黄金海岸，是哪里呢，没有去过。和我有什么关系呢。

窗

最常还是从窗前看到 Lake Michigan。夏日偶尔有白帆漂过。而到了零下二十度的天寒地冻，湖面的水蒸汽迅速凝结成蒸汽雾，浩浩荡荡地飘进城市，是缺水的北京难以想像的奇景。

想起来看湖的时间，大多已经是 emo 的深夜，只有航标灯静静地闪烁。但如果凑巧已经日出，太阳从青色的颤抖的水面上畏畏缩缩地探出头来，倒也是好看的罢。狂暴的东北风经常踏着湖水而来，不间断地摇晃着我的窗户。

离湖还是太近了。如果这湖不是在 Chicago，那该有多好。

图集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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